撬枷人

【露中】高烧（非国设 学院向

伊万站在窗边的课桌旁，挡住一小片阳光。王耀被笼罩在这片阴影里，突然间感到心脏跳的很不规律，思绪愈发乱了起来，索性用余光打量着伊万，看到他的发丝在阳光下柔软的颤动，看到他轻轻舒了一口气，窗外的香樟树影摇晃，斑驳在雪白的墙壁上。

他将白色的小药瓶拧开，认真数了三粒，拉开桌子上带着那人沐浴液香味的书包夹层，却只是皱了皱眉头，叹口气，端正的把药放了进去。

王耀安静的趴在桌子上写练习册，一声不吭。笔尖下生风，脑子转的飞快，脸上却没有一点血色，沉默的像块石头，好像连额头上的高温都不能将他从几何题的世界中剥离出来。

“小耀，病成这个样子就不要学了，现在知道争分夺秒也没用处，本来脑子就笨，不吃药不吃饭不好好休息，你可别烧成个傻子……”伊万一边絮叨不休，一边将书本一股脑塞进书包，半天也没得到回应，微微仰起头，却正好撞上王耀飘过来的目光，只一瞬间，像在昏暗的角落擦燃一根焰火，怦的一声。伊万手上一松，两本练习册滑落，掉在地上。

他慌忙弯腰去捡，再起身时，看到王耀安静在那里计算，头也没抬一下。风吹鼓窗帘，卷起地面上的灰尘，折射着微光升腾而起，他的面庞也不真切起来。甚至不由得让伊万怀疑刚才一瞬间的眼神交错只是个幻觉。

他摇摇头，随手卷起练习册轻轻砸到王耀头上，“你还有十分钟回家吃饭，走路看车，可千万不要被大卡车刮了碰了的。书包装好了，晚自习不要来了，专心养病。”

王耀站起身来慢吞吞的穿好外套，双手接过整理好的书包，沉默了半天，抬眼问“你一会儿不回家?”

“不啦，阿尔找我去陪他打球。”伊万倚在门框上微笑着说。“可是呢，就算我直接回家，也不会帮某个病包子背书包的，所以你也不要太失望。”

听到他这句话，前脚刚迈出门口的王耀突然回了一下头，淡淡的留下一句“不需要。”便慢悠悠的离开了。他的头发末梢甩在伊万脸上，一瞬间的痛感散去后，留下长久的，长久的是他惯用的那款洗发水的柠檬味儿，总令人想起酸涩的雾。

王耀确信自己走远了，摇摇晃晃的身影顿了顿，才赌气似的在脚下又使了几分力气，整个楼道的声控灯全部亮起来。他强迫自己回忆起课上的某个公式，设法不去想那张脸，不去妄想，不去给自己平常的经历加上感情的彩色滤镜。

日光渐渐散去了，窗台边的瓷砖热量也一点点消散，冰冷的触觉才让伊万回过神来。直到窗外王耀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，才跳下窗台。

抬手“嘭”的甩上教室的门，伊万就被飞过来的球正好砸中了头，抬头只见那金发的少年笑的爽朗，一瓶凉凉的碳酸饮料塞进伊万的怀里。伊万于是也笑了起来，只是冲着王耀离开的方向微微一怔。“傻了？”阿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。“没什么。”他摇摇头，拉开可乐的拉环。

然而王耀还是苍白着脸熬过晚自修，放课后很巧，他和伊万一起离开教室。夜色中伊万回头冲他笑:“我明天还想见到你。”天色很暗，看不到王耀的表情。“活的你。”伊万又补了一句“所以今晚不要学太久了。”  王耀皱了皱眉头，一把推开他，冷声问：“你不会说话就不要开口，整天死来死去很好听吗？”伊万被推了一下也不恼，反倒来打趣他。“王同学，你真的气力很足了，我合理怀疑你是装病。”

王耀慢悠悠抬起头，幽深不见底的黑眸转也不转的凝视着那人紫罗兰色的双眼。伊万只感到冷汗滑过脊背。他不会忘记刚刚认识王耀时，他一个人扛着比他还要高的垃圾桶健步如飞。也不会忘记王耀用脚踩拖把杆，结果金属的杆子断成两段。还有那次值日，他兴冲冲拿着钢尺去铲教室内陈年口香糖，结果硬生生铲起一大片瓷砖……

提起这事来王耀只觉得难堪，走的更快了。他和伊万是好些年的邻居，伊万六楼他在七楼。在眼看着要到了六楼，伊万顿了顿脚步，没有停下。王耀回头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，他笑着说：“我家访，有意见吗？”直到陪着王耀磨蹭到七楼，看着他把钥匙插进锁孔，伊万才慢慢下楼，小声嘀咕了一句“小耀总是笨手笨脚，怕你上楼摔跤把门牙磕掉。”

王耀听到了。他觉得自己有些心跳过速。和这家伙住邻居好些年了，无数次的偶遇已经太平常，这么刻意的还是头一次。鬼使神差的，他冲着漆黑一片的楼道低声说了句“晚安”。

伊万站在门口，直到听到楼上的门咔的锁死，他使劲吸了一口黑暗中残存的香气。回家后用凉水洗了一把脸，微笑着走向卧室。“你今天怎么了，回来就傻笑？”冬妮娅一边将他的校服挂在衣架上，一边疑惑的问。

“我好像发烧了。”

伊万靠在墙上，卧室没有开灯，他浅紫色的眼睛发亮，像是盛满了盈盈月光，又飞转着亮银。他伸手揉乱铂金色的头发，在脸上试了一下温度，认真的说：

“我真的发烧了。”